马来西亚虽然幅员辽阔,但当下民主选举却只局限于联邦与州的层次。在半个多世纪以前,马国也曾举办过多届的地方政府选举,由民众投票选出市、县议会的议员。但由于城市地区选民常选出具有左倾思维的议员,他们所属的政党在联邦与州的多为反对党,所以市政当局常与联邦或州政府对着干。这让当时把持联邦以及多个州政权、右倾保守的联盟(国阵的前身)政府深觉不是味道,于是仗着在国会里的大多数议席优势,通过宪法修正案,取消地方政府选举,改以州政府来委任市、县议员。所以,马国的市、县政府也算是州政府的权力延伸;吉隆坡、布城、纳闽等联邦直辖区,则由联邦政府直接治理。
自此,马国的国、州议员,便都得在一定程度上承担市、县议员的职责,因为所谓的市、县议员,没有选举压力,无须直接面对选民,只要在所属的联邦或州执政党里,争得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方党职,就得以继续受委为市、县议员。反之,国州议员每四五年左右都必须经过选举的政治洗礼,也就必须关心民瘼,更积极服务选民,以期继续胜选。
从正面的角度来看,这的确能让一众国、州议员更为贴近地气,与选民打成一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从负面角度来看,过于专注选区服务,有时可能也会让议员在制定政策时,见树不见林,把个别选区或选民的利益无限扩大,缺乏更宏观的政治视野来处理国家大事。
之前马国的联邦政府以及绝大多数州属政权,都由国阵或其前身联盟长期把持,所以国、州层次的选举,主要是走走程序而已——因为国阵几乎肯定会重返执政。为求节约选举资源,大多数州属的选举,在2018年以前都与联邦选举同时举行,选民手里会有两张票,一张投国、一张投州。吉兰丹、登嘉楼等不时由当时属于联邦反对党的伊斯兰党执政的州属,通常也会把州选与联邦大选同时举行。唯有东马的砂拉越会选择把州选与联邦大选错开数年。
2018年马国政治变天,在联邦以及好几个州的选举里,国阵败选倒台,希盟上台执政。即便如此,各界仍然把国州同步选举看作理所当然的做法(砂拉越除外)。但喜来登政变导致希盟意外倒台后,在州的层次先是东马沙巴的政局忽然动荡,提早两年多先举行州选,又选出一个不同的州政府。
后来执政联盟党之一的巫统,内部出现派系斗争,主流派深信巫统受选民青睐,企图制造政治压力,逼使非主流派的首相依斯迈沙比里尽早举行联邦大选,以让该党单独执政,所以策动了马六甲、柔佛先后提早州选,巫统也获得压倒性胜利。之后,依斯迈抵挡不住各方压力,终于同意举行联邦大选。唯当时响应同时州选的,也只有区区三个州而已。
去年底的马国大选,巫统一反几个月前在两场州选的卓越表现,只赢得20多个国会议席,按比例可谓创党以来的最差成绩。不过在与赢得最多却未过半议席的希盟等几个主要政党联盟合作下,巫统仍然成为马国新联合政府的一员。但由于绝大多数马来裔选民,把票投给包含伊斯兰党(现已跃身为拥有最多国会议员的单一政党)的国盟,这个由安华领导的马国新政府,还是有隐忧,马国政局也因此仍难以稳定。
如今,马国有六个州政府的任期即将在今年届满五年,必须举行新一轮州选。(编按:马国六州昨天达成共识,预定6月最后两周解散州议会,为同步选举做准备)其中吉打、登嘉楼、吉兰丹三州向来为伊斯兰党的堡垒区,预计会继续由伊党所属的国盟执政。这可视为国盟未战已然赢得一半的胜利。
另外的三个州,槟城因为非马来裔选民(一般对伊党与其政治伙伴敬而远之)比例颇高,国盟要攻下来还不容易,预料会由希盟继续执政。在雪兰莪与森美兰,国盟的实力在上届大选已被证明越来越雄厚,赢得不少国会议席,在即将来临的州选里,夺得州政权不是没有可能。
若绿潮拿下雪州意味着什么?
这无论在社会经济抑或政治上,就会有深远影响。尤其是雪兰莪,一个州就占马国整体经济总量的四分之一,又包围着首都吉隆坡,一般上大家都认为它已高度发展,选民自然拥有高度进步的思维,与谋求改革的希盟不谋而合,应该多是希盟支持者。但就如其他州属,雪州还是拥有许多趋于保守的乡区选民。在刚过去的大选里,他们选择支持绿潮——泛指国盟,专指伊斯兰党。
对这些选民来说,巫统可能因为功利气息太重而不太值得继续支持;但希盟又过于开放、世俗化,同样也难以下咽。所以如无意外,他们仍然会继续大力支持国盟。一旦这股绿潮政治势力得到充分发挥,雪兰莪州政权易手也非绝无可能。
在社会经济上,若伊党主导雪兰莪州政权,并强势通过执行一些宗教思维浓厚的社会政策,现有外资可能纷纷撤退、新的外资可能也不会再考虑雪州,连本地资本也可能外移。这无疑会对雪州以至全马的经济复苏造成沉重打击。
在政治层面,若希盟加上国阵仍然弄丢雪州执政权,马上就会有谣言四起,说马国政治风气开始吹向绿潮那一边。到时,支持安华任相的议员,未必不会转而支持绿潮(防跳槽法没能禁止这么做)。果真如此,则喜来登政变未必不会重演,马国的政治乱局也就将“未完待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