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世界动荡不安,经济受通货膨胀与景气下滑双重冲击,今年这些负面因素仍将持续,或许将趋于和缓;但另一方面,国家主权重塑经济动态关系的力道加大,区域经济整合发展更加发威,世界经济的版图因而加速改变,必须重新绘制。
美国是经济版图重塑的主要推手,其核心的“抗中”概念唯美国马首是瞻,但由于美国从中独自得分而响应国家多半会失分,所以彼此的利益冲突将逐渐浮现。欧洲主要国家及日韩深受其害,特别是拜登的《通胀削减法案》,相关各国吃了大亏,比如荷兰和日韩半导体设备业者,配合美国对中禁运,失掉大量业务,不知如何弥补。剧烈冲击欧洲政经情势的俄乌战争,一时间有助于欧盟统合不坠,但多数经济体日益衰颓,如何振衰起敝成为当务之急,大西洋两端已因优先目标的分歧而相争。
40年来猛踩全球化油门的美国,为了遏制中国而成为逆全球化的急先锋,表面上看似旗阵飘飘,实已七零八落,越来越演变成为美国的敌人自成一体,而美国的盟友则逐渐拆伙,形成三极区域化对立的景况。最为可观的重塑力量是,保护主义再度横行,势必造成全球经贸的萎缩,最终没有真正赢家。
全球供应链因为国家力量介入而重组。美国率先发起中美贸易战,遏制中国经贸关系与科技发展,冠病疫情与俄乌战争接踵而来,全球供应链受到严重冲击,在美国政府推动一连串制华举措与再工业化之下,中美经济渐行渐远,逆转脱钩趋势的难度越来越大。拜登政府擅长用华丽的修辞掩盖真实目的,精于以遏制俄中的理由,要求贸易伙伴成全美国的利己目的,并削减针对美国商品的进口关税及其他壁垒。
拜登政府在双边和区域自贸协定(FTA)建设上,画了不少大饼,与多个国家紧锣密鼓地开展自贸谈判,还联合多个印度太平洋国家高调启动印太经济框架(IPEF)。拜登政府一方面边缘化其无法掌控的区域合作机制,同时转向双边和区域经济机制,重新建构贸易机制,将单边行动发挥到极致,实质成果至今有限,但扰动现状的力量不可轻忽。不由美国主导的自由贸易协定则逐渐发威,促进区域经济的整合与发展,其中的大户是中国。
美国舞剑意在中国。中美都承认双边贸易很不平衡,但在如何看待双边贸易不平衡问题及对策的观点上,迥然不同。中方倾向于认为,两国贸易是互惠互利,巨大逆差不意味美方未从双边贸易中获利,至少因为大量价廉物美的中国商品进入美国市场,使得美国物价长期稳定。美方则坚持逆差对美不公平,要求中方多进口美国货品与服务,同时应遵循平衡、对等和公平竞争原则。中方反对美方的片面要求,力争无效,只好勉予应付,但被认为虚与委蛇。实际上两国贸易关系日益恶化,美国不断加码扼杀中国,双方经贸关系趋向疏离,中国对美贸易近两月已经大减,另一方面也迫使中方更加强以举国体制追求自力更生。
原本被视为天经地义的全球化,基于传统概念的比较优势、唯效率导向的国际贸易与投资思维,如今转向更加重视安全与风险变数,作为一种底线思维,深度嵌入全球供应链与跨国经济治理规则的重构中。中美经贸与产业链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思维,取得主导地位,脱钩情况日益扩大。
全球经济处于变革与动荡期,美国与中国争锋能出现赢家吗?首先必须看到,美国的经济霸权倚靠金融与科技两大支柱,经济份量今非昔比,新兴经济和发展中国家所占全球经济比重,已超过发达国家。在疫情之前,这个比重的变化已趋近20个百分点,过去20年,中高收入国家占世界经济的比重下降了15个百分点,中等收入国家提升了15个百分点,而中国占世界经济的比重提升了12个百分点以上。国际经济格局的变化不仅是东升西降,也是高收入国家和中等收入国家比重的显著变化。
亚洲国家在世界格局的地位已全面上升。若把世界经济区分为印太、美国和欧洲三大板块,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下滑,欧洲的比重大幅下降,中国比重两年前第一次超过整个欧元区的总量。欧洲加速衰落是定局,印太区域的中国和印度将加速上扬,取代美国的霸主位置指日可待。亚洲时代即将全面到来。基于此,逐鹿亚洲、抢占印太市场成为各国的战略重心。其中关键因素是中国经济崛起改变世界整体格局,预计三年之内,中国占美国GDP比重基本达到八成五以上。这将改变中美不对称的博弈格局,彼此将在同一个量级上缠斗,双边博弈的内涵和战略定位随之改变,各种矛盾会不断激化。
中美博弈对于全球分工体系、产业链和创新链的变化,产生推波助澜作用,全球经济的格局变化将进一步拓展,产业链也将发生剧烈变化。美国对中国的科技卡脖子,近期内效应明显,但中国在全球产业链取得核心地位,挤入世界前三强之列,不能否认其科技实力起了很大的垫高作用。中国专利贡献三年前首次超过美国,达到第一;被引文量、研发强度、创新指数也名列前茅。然而,在美国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中国的国际共同发明占比下降,国际科学联合出版的占比也下滑。
由于中国的快速崛起伴随美国的仗势威逼,世界经济走向阵营分化与供应链分化是无可避免的,后进国家在新兴产业上与先进国家并驾齐驱,已逐渐成形,经济份量的变化持续在既有轨道上向前推进,也无可逆转。在这些过程中,区域合作带来的全球格局分化,则是一个同样具有切割作用的力量。世界的经济快速转变,地图必须不断重绘,才能吻合发展实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