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综合实力快速崛起,特别是近10年来急着迈向强国之路的种种作为,显示谦卑的中国不见了,世人看到的是称强企图心旺盛且霸气外露的中国。改革开放40余年来的神速进步,证明中国只有谦卑看待自己,才能突破困境,臻于先进国家之林。
中共即将召开二十大会议,总书记习近平将获得第三任期并将其思想写进党章。在登上权力高峰之后,他的个人自信必定增强。有报道指出,中共在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论自信和文化自信之外,可能再将“历史自信”列入党章,从四个自信扩充为五个自信。果若如此,二十大之后,中共的对内治理与对外抗衡必将更加信心满满,更趋于强势与强硬。
现在是中国拉高姿态与声调的时机吗?改革开放40余年来,中国硬实力确有长足进步,软实力虽有进步的一面,也有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的情况,近期国际形象几乎跌入谷底,孤立状况直追文化大革命时代。中国经济实力、基础设施与军事力量进步之快,历史上罕有其匹,但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也很突出,目前所面临的诸多难题更是深重难解。
面对内外交困的现实,中共即使谦卑承认现实的艰难,彻底反思自身的不足与不是,实事求是地发掘问题,突破路径依赖,寻求非惯性的解决方案,也未必能化解各种问题,导入正途。如果反而高傲以对,故步自封,执持成见,则可能促使问题更加恶化,矛盾更趋尖锐,从而积累深重民怨,损害对外交往,对民族复兴的大业构成不利影响。
中共强于掌控民意,所以获得国民高度支持,但放眼信息开放的国际,中国所获得的评价就截然不同。国际人士固然承认过去数十年在改革开放的推动下,中国经济取得史无前例的成就,有些科技领域逼近甚至超越美国;但中国的一些国际行为与许多人民的素养却备受非议,多数西方国家与日韩等亚洲先进国家同声一气,对中国的扩张态势与改变现状的意图,公开表示不满,不断以各种论述将中国妖魔化,并以集团化行动予以排斥。许多国家的官方对中国敌意日深,民众对中国的观感与评价也乏善可陈,导致习近平提出要让中国在国际上变得更可信、可敬、可爱的想望,难以企及。
中国的主要短板在于软实力不如人,现代化的文明教化有所欠缺,专制体制与铁腕治国方式威权慑人,基本理念则与现代西方国家格格不入。中国在经贸、科技与产业链上已和国际高度融合,但在软件上却难与国际接轨。中国“说故事”方式与西方国家判然有别,战狼外交的表述风格备受争议,而且将大外宣比照内宣格调施展,对外宣传处处呈现教条化、样板化及公式化的弊病,导致他国受众难以产生共鸣,多无法认同,甚至强烈反感。在许多国际人士眼中,中国只顾以自己习惯的方式高调自我宣传,却缺乏易位思考的能力,鲜能以受众喜爱的方式对话,所以无法使世人心悦诚服地接受其作为与论述,更不易产生敬重之情。
中共外宣明显“内宣化”,并非只是官僚主义作祟的表现,更是执政方式偏于自上而下威权管治的体现。在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提出“不当头、不折腾、韬光养晦”的自我约束要领,广获国际认同,铺垫了中国融入世界的基础,比如顺利加入世贸组织和获得最惠国待遇资格等。
随着综合实力快速崛起,特别是近10年来急着迈向强国之路的种种作为,显示谦卑的中国不见了,世人看到的是称强企图心旺盛且霸气外露的中国。最受世人瞩目的是南中国海主权争夺、成立上海合作组织、“一带一路”倡议、反制澳大利亚与加拿大等国,冲击了西方国家主导下的国际秩序,且征战方式流于粗暴。最受国际非议的则是强加于台湾的强制统一与军事压力,连同快速增强的军事力量,更引起世人对它强势对外扩张的戒心。
在世界主流国家范围内,西方国家依然占据话语权的主导地位,中国不但在价值观与体制上不愿跟进,近年更明白否定普世价值的存在,处处昭示自己的全方位自信,还提出似是而非的“全过程民主”等论述。这些论述充其量只能产生内宣效应,有助于国内的入脑宣传,但无法说服世人认可。相对地,美国总统拜登将自由资本主义国家与中、俄等威权主义国家的竞争,定位为“民主与专制”之争,却在话语权的竞争中居于上风。中国的话语自成体系,对外则欠缺说服力,或可助长内部民族主义的膨胀,在国际的文化战争却疲软无力。
中共施行的制度、行进的道路、标榜的理论、塑造的文化有独特价值,但也有局限性,遵奉而行带来诸多弊端,须不断反思、调整与精进。西方国家奉行的理念与制度固有缺陷,但所展现的价值,经过世世代代的实践检验之后,证明仍有无可否定的优越性,值得中国参考与效法之处所在多有。
如果将政治宣传的“自信”当作不容置疑的优点,执意完整奉行到底,则可能将自身的短处放大,同时将别人的长处抹杀了。所谓“厉害了,我的国”,如果只是少数人自我陶醉也就罢了,但若成为官民一体的认知与信仰,那就是孤芳自赏而无法取法乎上,与时俱进了。
改革开放40余年来的神速进步,证明中国只有谦卑看待自己,反思再反思,开放再开放,改革再改革,看清自己的盲点,克服自身的弱点,学人之长补己之短,才能突破困境,不断向上攀登,臻于先进国家之林。二十大之后的中共必须认清,自满与高傲必然阻滞进步与发展,唯有谦卑的态度与开放的心灵,才是促进实力上扬最强劲的驱动力。如果中共二十大抓住这个恒常为真的硬道理,则中国的未来发展前景将无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