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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化的经济后果

作者: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 阅读量:16777215 发布时间:2019-10-18 09:21:06

尽管英国脱欧占据了英国和其他地方的头条新闻,但自动化的长征还在悄然继续。大多数经济学家对这一趋势持乐观态度,他们说,科技虽可能在短期内破坏就业,但从长远来看,它们会创造新的、更好的就业机会。

自动化直接对就业机会造成明显的破坏:企业将传送带、超市结账处或送货系统自动化,留十分之一的人手作为监督员,并解雇其他员工。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没那么显而易见了。

经济学的标准论点是,受自动化影响的工人最初会丢掉他们的工作,但整体人口随后能得到补偿。例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皮萨里泽斯(Christopher Pissarides)和麦肯锡全球研究所(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的布欣(Jacques Bughin)指出,源自于自动化的生产力提高“意味着更快的经济增长,更多的消费支出,更高的劳动力需求和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但是,这一补偿理论过于抽象。首先,我们必须区分“人力节约型”和“人力扩张型”的创新。产品创新,如汽车或手机的引入,属于人力扩张型。相反,工艺创新,或采用改进的生产方法,属于人力节约型,因为企业能够以更少的工人生产同样数量的现有商品或服务。

诚然,产品创新所带来的新工作岗位可能被“替代效应”所抵消,因为新产品的成功会导致生产旧产品所雇用的人力过剩。但最大的挑战来自工艺创新,因为它们只会使工作岗位流失,而不会创造新就业机会。在工艺创新占主导地位的行业,只有补偿机制有助于遏止失业率上升,或英国经济学家李嘉图(David Ricardo)所谓的“冗余”人口。

补偿机制有好几种。首先,利润的增加会为新科技带来进一步的投资,从而产生新产品。此外,企业间的竞争会使价格普遍降低,增加产品需求,进而增加人力需求。最后,最初的科技性失业所造成的工资下降将提高人力需求,促使生产方式回归人力密集型,吸收冗余工人。

这些补偿机制起作用的速度,取决于资本和人力在工作和地区间流动的便利程度。人力节约型科技的采用虽会降低价格,但也会导致被裁工人减少消费。于是,问题变成了哪种效应来得更快。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家认为,失业导致的商品需求下降的速度会更快,并因此压倒自动化带来的价格下降效应。这将进一步增加失业,至少在短期内是如此。

此外,即使这些就业岗位的流失只是短期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系列人力节约型创新的累积效应也可能导致长期失业。再者,有效的价格调整机制假定竞争普遍存在。但在寡头市场上,企业可以利用成本的节约来提高利润,而不是降低价格。

这些考虑支持了当代的观点,即自动化的好处是长期的,而在“过渡期”会出现“冗余”加剧的情况。但正如麦肯锡全球研究所最近的一份报告所坦承的,当这个过渡期可能持续数十年时,工人对于这些补偿理论持怀疑态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马克思指出,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都不存在这种补偿过程。因此,他认为工人没有美好的结局,至少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没有。

马克思说,竞争迫使个别企业尽可能把利润投资于人力节约型,也就是能够降低成本的机器。但机械化的提高并不会让作为一个阶级的资本家获益。诚然,正如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在其《经济分析史》(History of Economic Analysis)一书中所述,先行者可以“凭借不断下降的平均成本曲线”而赢得暂时的优势,并在此过程中消灭弱势企业。但接着,竞争将让新科技扩散,迅速抹除一切暂时性的超额利润。

马克思认为,恢复利润率需要一支日益庞大的“失业后备大军”。因此,他写道:机械化“把工人扔到人行道上”。对马克思而言,失业本质上是一个技术性问题。尽管后备大军在高度繁荣时期暂时被吸纳为劳动力,但它的继续存在导致了长期不断加剧的贫困化。

因此,马克思认为,这一长期的事件序列与正统观点恰恰相反,机械化在短期带来火热的繁荣,但要付出长期萧条的代价。

科技变迁的分配效应一直是经济学家之间的一个热议话题。在1932年的著作《工资理论》(The Theory of Wages)中,希克斯(John Hicks)提出了诱发性创新(induced innovation)的观点。

他指出,工资的提高威胁到利润率,将迫使企业节省使用人力,因为这种生产要素现在变得相对昂贵。因此,经济的自动化不仅仅是电脑(按照摩尔定律)变得更强大的结果,还要取决于人力和资本的相对成本的变化。

这些观点在技术上相当复杂,但经济理论显然无法为科技进步对就业的长期影响这一问题给出明确的答案。我们所能得出的最佳结论是,影响将取决于产品和工艺创新之间的平衡,以及需求状态、市场竞争程度以及资本和人力之间的实力平衡等因素。

这些都是政府能够干预的重要领域。即使自动化传统上能在长期带来好处,决策者也不应该忽视其短期破坏效应。毕竟,历史上的恐怖事件都发生在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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