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场事故，让3000万卡车司机群体进入大众视野。
2016年，全国社会物流总额达到229.7万亿元，物流业总收入达到7.9万亿元。2014年公路货运业1453万辆货车，完成全社会76%的货运量和33%的货物周转量。
依托于此，人们享受着便捷的物流，但背后日夜兼程的3000万卡车司机们面目模糊，他们的喜怒哀乐似乎没有太多人在意。
车轮上的搬运工
“37岁，男性，农村户口，初中毕业，已婚，有两个孩子，驾龄10年。”
根据浙江传化慈善基金会、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社会调查中心2018年5月联合推出的首部专门针对卡车司机的调查报告——《中国卡车司机调查报告：卡车司机的群体特征与劳动过程》，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卡车司机形象。
该报告披露的数据显示，卡车司机群体共有3000万人，相当于2018年重庆市常住总人口。快递两三天可达的高效率背后，是货车司机南来北往的功劳。
把新疆喀什的葡萄干运到北京，长达4911公里的运输线，司机即使不眠不休，也要连续驾驶49小时。
调研结果显示，四成以上的卡车司机每天驾车平均时间在8至12小时。很多司机为了行车方便常常在夜间上路工作。长期、繁重的劳动，加上不规则的进餐和休息，使得卡车司机往往罹患各种疾病，大部分是腰椎、颈椎出问题，一般都有程度不一的胃病。
货运司机和警察、消防员等一起被列为第六类高危职业，无法购买普通意外险。《中国物流大数据报告——货车司机篇》显示，84%的货车车辆有商业险，但64%的货车司机没有购买商业险。
“青藏线不易跑呀！晚安”
一对年轻夫妻将货车停靠在雪域高原，他们的生命也停留在2018年，抛下两个孩子。据河北邢台官方通报，2018年12月，货车司机倪万辉夫妇的遗体被青海警方发现，死因为高原缺氧。
事发四天前，他们刚驾驶着一辆满载货物的红色东风天龙卡车出发，驶上青藏线109国道。
进藏送货之前，他们不敢怠慢，特地到超市储备了氧气。途经被称作“生命禁区”的五道梁段，两个人都承受不住了。12月26日晚，倪万辉在直播平台上传了一条短视频，记录了他和妻子在车内吸氧的画面。“青藏线不易跑呀！晚安”。他用手机写道。
“卡车司机挣来的每一分钱，全是用命换来的。”卡友社群组织者郑宝说，“有的时候货主规定48小时必须到，如果不到就扣运费，只能拼命赶时间；有的时候辛辛苦苦跑几千公里，把货物安全地运到地方，却被黑心货栈、黑心货主克扣……”
据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沈原介绍，卡车司机同行一般互称“卡友”，长期各自奔波在路上的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团结方式——“虚拟团结”。 卡车司机的流动性、原子化劳动产生的后果，导致卡车司机对智能手机、电子信息沟通的技术特别依赖，“特别是卡友之间的互助救援，主要通过互联网来实现。”
“每年我们在青藏线上失去的卡友可多了。”郑宝说，人人知道青藏线是一条高危路线，大多数人到那都缺氧，必须备足氧气和高原反应药，但也很难完全避免，怕冷又想省钱的人，一旦选择在车内开暖风过夜，由于空气流通不畅，更容易出问题。
2018年3月，有卡友搭救过一位素不相识的卡车司机，由于救助及时，成功了；2018年7月，又有货车在高海拔路段出了事故，联盟募捐了14万元送到医院，但司机已经不治身亡。
即便如此，总有人为了谋生选择出发，包括年轻的倪万辉夫妇。
卡嫂：男人世界中的女人
过去，很多购买了卡车的司机会再雇用一个司机，两个人轮流开长途。但男性主导的卡车司机行业，最近几年起了新变化，副驾驶的位置开始被许多卡嫂占据。
根据2018年12月发布的《中国卡车司机调查报告No.2》，卡嫂主要因为担心路上风险太高、雇司机太贵、担心丈夫的饮食起居等而开始跟车。在车上，卡嫂不止要担当副驾驶的角色，帮忙找货、装货，也要做“家务”，甚至会在必要时抱打不平。
除此之外，卡嫂还要操持远方的家——很多时候，一对出远门的卡车夫妻档，就意味着至少一名留守儿童。据调查，卡车司机平均15至20天与家人相聚一次，甚至有可能一年才见一面。
车卖了真不知道干什么
“每一个开卡车的人都是为了将来不再开卡车”。这是绝大多数卡车司机们的共识。上述调查报告披露，有38.8%的卡车司机准备放弃这一职业，风险高、成本高和收入不稳定是促使卡车司机打算放弃这一职业的主要原因。
此外，高达95.8%卡车司机不愿意让子女从事这一职业。
卡车司机2016年全年的平均收入为10.7万元，对自己的收入情况普遍表示不满意。65.6%的卡车司机认为自己处于社会下层。
“卡车之家”论坛有一个长期置顶的精华帖《货车难养，运价低迷，到处禁行，为什么还有人抢着买新车？》，提到对于一个开了十几年货车的老司机来说，转行真的不是动动嘴皮这么简单。不少司机也尝试过，可干了一段时间，还是跑回来继续开货车。
此前，卡车司机、单亲妈妈隋金荣为了不让孩子成为留守儿童，把3岁的儿子一起带上了卡车。在某短视频平台，她的做法引发争议。有人责怪她：“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吗？”也有很多卡友表示理解，“卡车为家，一路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