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意识关乎人们的自觉性,如何提高新加坡人的公民意识,是多年来的一个社会和政治议题。
第一世界的国家,第三世界的人民。
说的是新加坡。巡回大使许通美教授,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他对新加坡人的国民素质颇有微词,在他眼中,新加坡人不够友善,环保意识不强,公民意识从缺,当然他说的是“一些人”。从日前举行的新加坡开埠200年研讨会上,与会者对他的评语报以热烈掌声来看,他的看法虽然有“一竹竿打翻一船人”之嫌,却也引起了共鸣。有共鸣即表示,至少研讨会现场的人士可以接受他的强烈批评。
新加坡至今基本上仍是一个政府“话事”的社会,公民意识是高是低却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如果说新加坡人今天都还非常依赖政府,主要是因为政府有很强的治理能力,能够比一般人民看得远,行动得快。很多事情政府做或不做都有一定的考量。
我国第一代政府是打江山创业的领袖,他们认为应该做的就去做,不太注重与人民的沟通,正符合孔子所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建国初期,新加坡人民教育水平低,温饱和工作是他们的基本诉求。新加坡实行的是一人一票的民主政治,每一代领导层都必须争取选民的支持。
当人民教育水平不断提高,看的世界多了,第二代和第三代领袖跟人民之间的关系也在起着变化。吴作栋提出协商精神,李显龙强调包容,面临的时代挑战也有所不同。在资信科技时代,今日政府所关注的假信息、恶意信息和极端宗教的传播,是20年前难以想象的。
即使美国、英国等老牌第一世界国家,也受到信息时代的冲击。美国人选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总统特朗普,英国人则竟然选择脱离欧盟,都是工人阶级所造的反。新加坡人是否也会跟风,跟精英阶级的统治说拜拜,以为新加坡已是第一世界的国家,已具备“谁做政府都可以”的条件?新加坡人是否真的如马来西亚首相马哈迪一年多前重新上台时,语带挑拨所说的,“开始厌倦了一直是由同一个政府管治”?一个国家如果政治腐败,政党的素质相差不大,选谁做政府的确相差不大。
许通美认为新加坡人缺乏公民意识、自私、没有为他人着想,他以驾驶行为作为一个例子。国人给许通美留下恶劣的印象,当不只这些,我们还可以举出更多例子,来说明“丑陋的新加坡人”还不配当第一世界国家的国民。
在小贩中心这么接地气的公共场所,最适合观察和评价国人素质。尽管小贩中心都设了回收餐具的架子,但真正已成自觉地收拾碗盘和一次性餐具的人还是少数,少到可以成为异类。比起那些把马路当作是“他阿公的路“,转换车道不打信号、停车不老老实实停在格子里的行为,不重视餐桌卫生似乎是小事,但也正是这类生活中的小细节,才让人看到一个国家的国民素质。所以,当我们看到一个在本地小住的日本游客,竟然到中峇鲁一带的街上捡垃圾便大惊小怪,而没有看到日本人维护公共卫生的高度自觉性。说是洁癖也好,是公民意识也好,它体现出的是一个国民的素质和民族文化。
唯一可以让我们自我安慰的是,像日本人那种第一世界水平的公民意识,在大多数国家中也是少见的。新加坡人要向他们看齐,不是一两个公共知识分子的呼吁就可以很快地看到效果。
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活在第一世界里,但我们文化背景和生活潜规则,让一般人不敢成为“异类“,不好意思在电梯里主动跟陌生人说早安,不好意思捡起地上的垃圾。
我们不能靠当局制定条例阻止搭客在地铁上讲手机,不能规定音乐会的穿着等等。
公民意识关乎人们的自觉性,如何提高新加坡人的公民意识,是多年来的一个社会和政治议题。前外交部长杨荣文也曾多次在公开演讲中,探讨公民社会(civic society)对新加坡未来发展的重要性。
1998年时任新闻与艺术部长杨荣文在政策研究院的一项研讨会上以公民社会为主题,畅谈在当时的时代变迁大背景下,新加坡社会可能发展的方向。那年头亚洲正经历一场经济危机,他说,世界正过渡到一个网络世界(web world),国家的权力在削弱中,电子商务改变了商业模式以及政府和人民之间的关系。当国家失去它的垄断权之后,公民组织便乘机崛起,他们可以更自由地与国际社会建立关系,跟其他国家的相同组织互通有无。
自杨荣文那次演讲20年后的今天,网络世界进一步被资信科技深化,电子媒体成为了新时代的主要媒介,它推动了公民社会的发展。公民社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新加坡的社会面貌,如各市镇理事会成为新加坡人最常接触的民间政府。
华人宗乡社团也在不知不觉地扮演公民社会的角色,在政府的“祝福”下,社团纷纷办起了世界恳亲大会,把新加坡推销到更广的华人圈子当中。
当本地年轻一代华族子弟与宗乡社团刻意保持一段距离,认为它们是过时的旧社会产物的时候,年轻的新移民则把握社团的管道,通过积极的参与和领导,建立起自己的对内和对外的联系网络。
在非洲,经济发展滞后,但手机却也是需求品,中国的价廉物美的手机,让第三世界的人也能享受到资信科技所带来的便利。
在互联互通的时代里,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的界线已经模糊了,来自贫穷国家的外籍劳工也都是人手一机。新加坡人是时候走出所谓“第一世界”的迷思,重拾建国之初披荆斩棘的勇气,也就是许通美所谓的“肚里那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