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2022年,美国总统拜登在7月造访沙特阿拉伯,备受冷落,能源外交的失利,是美国中东政策的转捩点。除了与美国不睦的伊朗(什叶派),阿拉伯世界最富裕的沙特阿拉伯(逊尼派),本是美国在地缘政治权力杠杆的重要支点;过去因为伊斯兰教的教派之争,让美国得以在中东政局拥有关键影响力,但拜登之行显示,美国在中东呼风唤雨的年代,似已一去不返。
1000多年以来,以逊尼派和什叶派多数与少数对比(近乎8:2)的冲突,看待中东的局势演变,固然是一个重要的角度,但也不能忽略1980年以来,战争频仍,烽火燎原,对于区域政治造成的影响。特别是,逊尼派和什叶派的代表国家-沙特和伊朗,在2022年都走到历史转捩点。
一方面,2022年9月,一位伊朗女性在街道上,因为没有戴头巾被“宗教警察”逮捕,最后昏迷死亡,迄今街头示威抗议不断,社会动乱不安,演变成重大政治事件。另一方面,2022年12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到访沙特,并就地举行第一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峰会”,还参加“中国-波斯湾国家合作峰会”。出人意外的是,在联合声明中,就位于荷姆兹海峡口、1971年即由伊朗统治的三个岛屿,呼吁伊朗与沙特进行对话,“和平解决”具有战略意义的领土归属问题。
如果以21世纪做为分野,前后20年的中东区域发展,可说是美俄博弈,外力侵入不止,相互攻伐,战火绵延不断。
从1979年伊朗革命(美卡特总统任内)开始,当年底苏联进兵阿富汗,隔年伊朗与伊拉克的“两伊战争”爆发到1988年结束(里根总统任内),1990年伊拉克的海珊进兵科威特,引发同年到1991年为期半年的第一次波斯湾战争(老布什总统任内)。由于苏联在1989年从阿富汗撤军,并在1991年圣诞节当天正式解体,从此之后,在区域政治和国际政治上,美国成为全球的超级强权。
然而,被国际社会忽视的是,也门从1994年以来,南也门的分离主义内战,分别受到沙特和伊朗的支持,演变成阿拉伯半岛南方、两个区域大国角力的“代理人战争”。而真正让中东的地缘政治跃上国际舞台的重大事件,当是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进军阿富汗,并在2003年进兵伊拉克,推翻海珊政权。
事实上,在911事件的隔年,美国2002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就明言:除了稳固控制欧亚大陆在欧洲与东亚的边缘地带,更要加强能源安全的保证,尤其是来自西半球、非洲、中亚及里海地区的能源供应。
证诸20年后,从2022年2月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引发全球能源和通膨危机,当年的战略观点,可谓一针见血。展望2023年,沙特不到40岁的王储沙尔曼,以及伊朗最高领袖、年过80岁的哈米尼,面对比较确定的未来是,美国能源上的自给自足,2021年从阿富汗全面撤兵后,逐渐淡出中东、对于地缘政治影响力降低。因此,可能的情境发展有四个:其一,沙特与伊朗维持对峙现状,甚至提高冲突。其二,有无可能结束彼此在南也门的“代理人战争”,做为开创新政治互动模式之起点。其三,面对四年举行五次国会大选,多党林立,“联合政府”梦魇挥之不去的以色列政治变局,两国在巩固并强化地缘政治地位之馀,如何重新定位彼此关係,当是“后美国时代”的重中之重。其四,相对于沙特的人口3,500万,GDP约8,500亿美元,长期被美国制裁的伊朗,人口超过8,500万,GDP则只约2,500亿美元。2021年当选的伊朗总统莱希,如果要在2025年连任成功,必须解决民生经济和社会动荡的内部压力和外在挑战,比起以逸待劳的沙国王储,莱希要做出让人民有感的政绩,就需要稳定的区域环境,改善与周边国家的外交关系。
2022年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明白揭示,未来的战略竞争对手是俄罗斯和中国。在这样的国际格局之下,美国的“印太战略”将国家安全的战略视野,转向西太平洋地区,当是难以逆转的趋势。在伊斯兰教的世界裡面,教派的分歧与冲突,让两个具有代表性的区域大国,数十年来,难以寻求稳定、和平、富裕的双赢局面,如今“去美化”后,有没有可能握手言和?“战争没有赢家”,僵持已逾十个月的俄乌战争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对于“后美国时代”的伊斯兰世界而言,2023年既充满挑战,却也是值得期待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