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首相特拉斯在她就职第37天的10月14日“弃车保帅”,撤换财政部长。她掌权才不过一个多月,保守党内部便已在讨论能替代她的适当人选。IMF指英国的税务减免计划和利率上升,加大抗击通货膨胀工作的难度。特拉斯首相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要面对英镑下滑、通货膨胀率节节升高、乌克兰战争引发的能源危机和党内各方的压力,她得看清前路障碍,尽量避免陷入政治泥沼,无法翻身。
英国首相特拉斯星期五(10月14日)撤换财政部长克沃滕,由2019年7月同前首相约翰逊角逐保守党党魁之位的前外长亨特(Jeremy Hunt)接任。她随后宣布放弃部分经济计划,包括取消冻结公司税计划,以在动荡的市场和政局中生存下来。
到华盛顿出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会议后赶回伦敦的克沃滕说,他是应特拉斯要求辞职。
IMF对英国首相发出严厉责备
克沃滕是英国首位黑人财政部长。采取“弃车保帅”之策的特拉斯就她牺牲盟友的决定解释道,克沃滕通过辞职“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华盛顿开启年度会议之际对英国首相特拉斯发出了严厉的责备。IMF暗示,英国处理生活成本危机的方式是错误之举,断言特拉斯的税务减免计划和利率上升加大了金融不稳定的风险,令抗击通货膨胀的工作更加复杂。
IMF指出,特拉斯的经济计划虽能在短期内促进经济增长,但也不利于央行遏制通胀。IMF的经济顾问古林查斯(Pierre-Olivier Gourinchas)说:“财政政策不应与货币当局降低通胀的努力相矛盾……这样做只会延长通胀,可能导致严重的金融动荡,正如近期事件所表明的那样。”他未点名英国。
古林查斯借媒体之口,敦促英国财政部长克沃滕利用10月31日公布新财政计划的机会,调整路线,取消430亿英镑刺激计划的一部分。
克沃滕9月23日公布了1972年以来最大规模的减税方案后,英镑和政府债券价格的大幅下跌,激起市场恐慌。英镑对美元汇率在26日亚洲早盘交易中一度跌至约1比1.03,创历史新低。特拉斯只好宣布不落实方案中取消45%最高税率的措施,令执政信誉受创。
IMF在27日针对市场动荡发布声明,直指政策可能“加剧不公”并增加物价上涨压力,强调财政政策不能与货币政策目的相左。
为稳定金融市场,英国央行英格兰银行28日宣布,截至10月14日的13天内购买不超过650亿英镑的长期英国政府债券。这是英国央行首次以金融稳定为由购买英国国债。在致议会财政委员会主席的信中,英国央行副行长坎利夫(Jon Cunliffe)称,央行干预是为防基金管理人抛售500亿英镑英国国债并引发市场崩盘。
然而,英国央行行长贝利面临延长干预操作的压力。退休金和终身储蓄协会10月11日提出:“许多人认为,应该延长到10月31日的下一次财政事件甚至更长,或者如果停止购买,则应该采取额外措施来管理市场波动。”
没有什么比英镑跌势更能说明问题了。彭博社指出,英镑从金融危机之前2007年的1英镑兑逾2美元高点,跌到英国脱欧公民投票时的1.50美元,如今已处在与美元持平的边缘。
英格兰和威尔士特许会计师协会经济主管蒂鲁认为,此轮减税不太可能实现政府期望的显著经济增长,反而可能助长通胀,推高利率。新华社引述他说,英镑汇率大跌和政府借贷成本大涨,凸显可靠财政计划才是支撑英国经济前景的关键。
减税方案撼动市场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方案中关于如何融资的细节寥寥无几,政府仍须确定如何筹措所需的额外资金,来支持450亿英镑减税措施,以及用以抵消近期能源价格飙涨所需的逾600亿英镑。特拉斯29日首度公开回应时仍坚称其财政计划是正确之举。她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地方电台采访时说,预算方案常会引发争议。
民调:过半认为特拉斯应辞职
特拉斯原想借助10月5日傍晚在伯明翰举行的保守党大会提振声势。她再次表明政府重振经济和团结英国的决心,并强调财政部长和英国央行行长将继续密切协调的货币和财政政策。但民意调查显示,保守党的支持率落后在野的工党30个百分点。
据《泰晤士报》委托民调机构舆观(YouGov)于10月6日和7日进行的调查,工党的支持率从9月的54%,滑落两个百分点至52%,但仍远高于保守党的22%。保守党的支持率只略起一个百分点。
受访的1737人当中,43%的受访者认为,最佳首相人选是工党党魁斯塔默(Keir Starmer),特拉斯的支持率只有13%。特拉斯是保守党七年来的第四位领导人。
另一个民调机构Opinium在9月5日至7日对2023人进行的民调则显示,工党的支持率为47%,领先保守党的26%。这是Opinium记录到的最大工党领先优势。
47岁的特拉斯9月5日才在保守党的竞选中胜出,接任党魁。可是,Opinium的民调也显示,53%的受访者认为特拉斯应该辞职,61%认为今年应该举行全国大选。英国下届选举预计在2024年举行。
英国外交部长克莱弗利10月13日指出,更换英国领导人在政治和经济都是一个“灾难性的坏主意”。他说,政府绝对会继续专注于发展经济。前保守党议员古德曼告诉英国广播公司:“保守党后座议员正在四处寻找可能替代财长克沃滕,甚至可能替代特拉斯的人选。”。
古德曼是颇具影响力的博客网站ConservativeHome的编辑,他说:“其中一个想法是由莫当特(Penny Mordaunt)或苏纳克(Rishi Sunak)接替,毕竟,他们(在保守党党魁竞选中)获得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国会议员的选票。”苏纳克为前财长,曾任防长和贸易部长的莫当特目前是特拉斯的阁员。
阁员吁停止内斗 警告若选举或惨败
特拉斯的几名内阁成员在上周末发表公开信,呼吁议员停止内斗,并支持特拉斯,她和议员之间的关系恶化可见一斑。党内要员警告,如果这时举行选举,保守党可能惨败。
前财政部长奥斯本告诉英国第四频道,存在败选的可能性。前内阁成员多里斯10月9日向英国广播公司(BBC)指出,如果明天举行大选,“可能意味着保守党将彻底失败”。她说:“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破坏者,我们需要一个团结者。”
特拉斯面对的最大压力来自党内后座议员,其中一些人之前曾任部长,但由于没有支持她,因此没有继续担任政府职务。
前部长默瑟10月9日对第四频道说,特拉斯“需要大力调整路线”,否则自己不排除在下次大选中以独立人士身份竞选。
在10月1日晚上发布的《每日电讯报》采访中,特拉斯再次表明,她决心贯彻减税计划,不然,英国将面临非常严重的经济放缓,企业将倒闭,通胀率高出5个百分点。
特拉斯10月12日在国会上再次表明,减税措施不会逆转,而且她仍致力于坚持在竞选党魁时提出的不削减公共开支的承诺。特拉斯说,政府通过善用公共资金来令债务在中期内下降,而不是通过削减公共开支来达标。
英国财政研究所(IFS)指出,英国政府必须通过削减开支或增税找到620亿英镑的资金,以防止公共债务增长。
特拉斯:不需要提早举行大选
特拉斯也驳回反对派呼吁她提早举行大选的提议,并在国会中强调:“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举行大选。”
按照保守党的条规,特拉斯12个月内不会在国会中面对信任投票。可是,若大多数议员认为她下台的时间到了,可以敦促负责监督领导问题的下议院保守党议员团体“1922委员会”这样做。一些议员称已就此致函1922委员会主席布雷迪。
将市场动荡归咎全球压力 躺平应对冬天能源需求
特拉斯和克沃滕试图将市场动荡归因于全球压力,包括强势美元和乌克兰战争的影响。在通胀率逼近40年高点之际,乌克兰战争触发的能源危机确实迫在眉睫。这也是市场忧虑的源头之一。
俄罗斯总统普京最希望迎来一个严寒的冬天。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战争历史学家艾略特·科恩(Eliot A. Cohen)告诉法新社:“能源武器的弹膛里有一颗子弹,他刚刚发射了它。”
能源咨询顾问公司伍德·麦肯齐(Wood Mackenzie)的研究助理纳维认为:“若天气正常,欧洲处于过冬的有利状况中。”
可是,英国国家电力公司已警告,今年冬天家庭和企业可能每天会停电达三个小时。英国政府却没有要求人们节能。气候部长斯图尔特说,政府已经采取所有措施来满足冬天的能源需求。
特拉斯政府的自由放任方法大概是基于英国不像欧洲大陆那样依赖俄罗斯供应天然气,而且政府也提出了补贴计划,控制能源公司的收费水平。可是,除了能源供应,人们也在担心政府如何支付补贴所需资金。
有分析指特拉斯处理危机的手法暴露出她空有野心却缺乏领导才能和政治担当。减税方案公布后,她多日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到了9月29日早上接受BBC电台晨间节目采访时,一名采访者直接问她:“你去哪里了?”
对国家重大政策 立场前后不一引质疑
特拉斯引人质疑的另一点是她个人对于国家重大政策的态度和立场,前后不一。她曾经赞成大麻合法化和主张废除英国王室制度。她也从反对脱欧转为赞成脱欧。原本秉持中间偏左政治信念的她,成为保守党的内阁阁员,这些成了电视节目主持人调侃她的课题。
能源危机是当前的困境,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彭博社此前报道指出,英国的金融危机爆发前已酝酿多年,特拉斯经济方案是一条导火线,可能加速令经济陷入衰退。
总部在汉堡的投资银行贝伦贝格银行高级经济师皮克林认为:“由于对脱欧问题处理不大当以及持续的英欧贸易战威胁,英国一度强大的信誉已受损。”
市场反应说明,特拉斯的经济政策是不可持续的,她坚持时间越久,对选民和选民财务状况的损害就越大。但这是她施政的核心,如何放弃政策的同时保持住信誉,难度已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在年底前被赶下台的概率正在升高。
一名前内阁成员预测,特拉斯将在一年内下台,以便保守党有时间在最迟须于2025年1月将举行的大选前重整旗鼓。有议员认为,2023年5月的地方投票将清楚地表明特拉斯的表现有多么糟糕,并预测她的继任者将不得不来自现任内阁之外。
特拉斯陷入了极其严重的困境;保守党也处于两难之境。经济危机把领导层更迭的问题推到了最前沿,一些国会议员认为,最好在更多的损害出现之前放弃特拉斯。
分析员认为,特拉斯委任中间偏右派的亨特接任财长为她保住相位添加了风险。亨特曾支持特拉斯的对手、前财长苏纳克接任首相,他也受看好有可能接替特拉斯担任首相。
除了对特拉斯的领导权进行投票外,大批内阁成员和部长辞职也可能使她下台,她的前任约翰逊7月间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离任。但特拉斯这样下台的可能性很小,这是因为她的核心团队中尽是其政治盟友。
更换领导很复杂。甚至一些反对她的保守党人也认为,这会在选民中引发更多的嘲笑。若再换领导人,英国将不可避免地提前举行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