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召开的中共十九届六中全会,全面总结了中共百年奋斗的历史经验。其中,第10个方面的历史经验是“坚持自我革命”:“党的伟大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从不讳疾忌医,积极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敢于直面问题,勇于自我革命。”政党就跟人一样,自我革命是最难的,但意义往往也是最大的。
邓小平发起的改革开放,说到底,首先就是中共的一场自我革命。现在的人都明白,“改革开放是决定当代中国前途命运的关键一招”。但要回到当初看,这一招可不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因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才是党内的主流意见。换句话说,如果没有邓小平,改革开放走不了这么远,也不会取得这么大的成就。邓小平为什么会逆流而上,毅然决然地进行改革开放呢?因为他认准了一个死理,“不改革开放,只能是死路一条”。
中共在十八大后,大刀阔斧地推出了一系列的治党治国治军举措,特别是针对人治和腐败两大顽疾,将“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提到了战略全局的高度,可以说穷尽了体制所能采取的各种办法,达到了体制所能容忍的最大极限,因而取得了现有体制下的最高成就。
但同时我们一定要清醒地认识到,人治和腐败的问题依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比如,为了防止领导人干预司法,现在要求司法人员将相关情况进行记录填报。对于可以不买账的领导人,司法人员固然能够做到;但对于必须买账的领导人,尤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司法人员还能做到吗?在现实生活中,领导人不可能不遇到麻烦事,但我们能看到多少领导人通过打官司解决麻烦事呢?
再比如反腐败,正常的顺序应该是不想腐、不能腐、不敢腐。这个顺序排列,就是设置三道防线,或者说过三遍筛子,前一遍筛子漏网的,再过后一遍筛子,越往后漏网的人越少。最后,针对三遍筛子过完后,仍然漏网的极少数人,进行惩治就行了。看现在官方的提法,顺序依然是颠倒的,把不敢腐放前头,不能腐放中间,不想腐放最后。这充分说明,反腐败主要靠的还是震慑,而震慑的本质就是治标不治本。
怎么办?只能转换思路,体制的问题要尝试用体制的办法解决,也就是通过体制的不断改革和完善,从根本上解决人治和腐败的问题。人与体制斗,无异于天人交战,是斗不赢的,迟早会败下阵来。人事是会更替的,现在的人不能给将来的人作主;即便是同一个人,不同时期的看法和注意力也会有所不同。这种情况就像一根没有压缩到底的弹簧,只要稍微松劲就会反弹,导致前功尽弃。
中国王朝的历史周期率,已经反复说明这个道理。唐朝的杜牧在《阿房宫赋》中说:“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实际上,后人一点也不傻,或者说,哪怕一朝的后人傻,也不可能朝朝的后人都傻。既然如此,历代王朝为什么都没能摆脱历史的宿命呢?原因无他,根本不是后人不鉴之,而是如若体制的问题不改,鉴之也没有用。
至于这个体制的办法,具体是什么?我们现在给不出答案,只能群策群力,慢慢地讨论和酝酿,最后找出一个稳妥可行的办法。
在此,我们不妨重温一下邓小平1991年初在上海的谈话。他说:“改革开放还要讲,我们的党还要讲几十年。会有不同意见,但那也是出于好意,一是不习惯,二是怕,怕出问题。光我一个人说话还不够,我们党要说话,要说几十年”“要克服一个怕字,要有勇气,什么事情总要有人试第一个,才能开拓新路。”
邓小平不是理论家,但有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直抵问题核心的远见和智慧。诚如他所言,习惯了,不怕了,新路自然也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