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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未来的政治文化与民主道路

作者:毛朝晖 阅读量:16777215 发布时间:2020-07-20 12:17:10

大选刚刚落下帷幕,有关新加坡民主选举的分析文章便接踵而至,大家反思的都是政治体制;而我认为更须要反思的,其实是未来的政治文化与民主道路。

现代人常将民主视为普世真理,这一观念随着近现代西方话语霸权的强化而日益固化。中国近代的辛亥革命以三民主义(民族、民权、民生)作为革命方针,其中“民权”一项便是指民主政治;新文化运动也以科学和民主作为革命纲领;乃至近年风起云涌的茉莉花革命、阿拉伯之春,也无不奉民主之名。

但是,民主制体并非完美无缺,不应把政治问题简化为制度问题。

从历史的眼光看,民主政体并非政治发展的顶点。尽管有些西方学者试图论证民主政体是人类政治的共同归宿,例如,美国学者亨廷顿(Samuel Huntingdon)在《第三波——20世纪后期的政治民主化浪潮》中指出,经济发展是民主化的推动力,经济的发展必然导向民主政体。同样是美国学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中提出“文明的终结”,根据他的黑格尔主义诠释,人类历史将以自由民主作为终结。

但是,这种单线进化的观点,只代表当代某些西方学者的观点,而与人类政治史的经验不符。事实上,西方民主制度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希腊,但古希腊大哲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对民主都有批判,并不认为民主是最佳政体,最终古希腊也在与斯巴达和马其顿王国的竞争中亡国。有人或许要说,古希腊民主并非真正的民主,因为很大一部分人被褫夺了公民资格。

德国纳粹党党魁希特勒、意大利国家法西斯党党魁墨索里尼都是经过民主程序当选,总该算是民选领袖吧,但他们将民主政治演变为法西斯政治。可见,民主政体既不能确保在国家竞争中胜出,也不能确保不滑入极权政治。

基于政治哲学的视野,学界批评民主的声音也一直不绝于耳。最近10年,华人社会的政治哲学研究非常活跃,霍韬晦、陈素芬、李晨阳、陈祖为、潘朝阳、蒋庆、赵汀阳、黄玉顺、白彤东等学者,都对民主提出了深刻的反思。

即便在西方学界,类似的批评也层出不穷。加拿大政治哲学家坎宁安(Frank Cunningham)将这些批评归纳为以下七点:一、多数暴政;二、文化与道德的低俗化;三、政府的低效;四、制造冲突;五、蛊惑与操控舆论;六、压迫性统治的面纱;七、非理性。坎氏并未对这七点批评进行综合的分析。

基于儒家立场,我们认为第二点实为上述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孔子认为:“政者,正也。”又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政治的根本是修正政治家自身,否则一旦为政者自身不正,文化与道德素质低下,政府与社会自然也会不正。在这一点上,民主政治不但无法保证为政者的素质,有时反而会因恶性的政党竞争,而拉低为政者的素质,造成上述种种问题。

这些问题在新加坡不曾凸显,这得益于新加坡建国以来居安思危,励精图治,摸索出一套独特的新加坡民主模式。这被派尔(Jean L. Pyle)、郑永年、吕元礼等学者称为“新加坡模式”。

这一模式的关键,是在民主政治和精英政治之间寻求一个平衡。新加坡只用一代人的时间,就从第三世界跻身第一世界,成为亚洲闪耀的一颗“小红点”,其成功的因素是多方面的。

著名学者霍韬晦曾经总结新加坡成功的十大要素:一、政府廉洁;二、务实政策;三、法治;四、领导人的眼光、洞察世局;五、独立,不受国外政治、宗教、意识形态影响;六、开放:种族平等、机会平等、多元共存;七、用人唯才,精英领导;八、欢迎移民,吸收人才,储备人才,为明日发展作好铺垫;九、社会安定,人民勤奋;十、人民信赖政府,凝聚力强。

李光耀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一个国家是否安全、能否增长,最关键的因素不是这个国家是不是民主,而是这个国家的人口因素。”所谓“人口因素”,不仅是指努力吸引人才,更是指吸引最好的人才参与国家治理。正是基于这一理念,新加坡政府一向具有良好的口碑,被视为精英政治的成功典范。

不过,这不是说新加坡就忽视民主政治。英国的阿克顿勋爵(John Emerich Edward Dalberg-Acton)有一句名言:“权力造成腐败,绝对权力造成绝对腐败。”当政府将权力完全托付政治精英,这固然能增加效率,但始终面临两个风险,一是任用的未必是真正的精英,二是这些精英在权力面前可能腐化。

有鉴于此,新加坡从1959年自治以来,就每五年举行大选,而反对党的得票率从1980年代以后,也整体呈上升的趋势。在这个进程中,执政党表现出了为政者的心胸气度,反对党也表示“不为反对而反对”。

新加坡模式成功地融会了近代西方的民主政治与亚洲,尤其是儒家传统的精英政治。通过民主制度与精英治理的的合理平衡,新加坡使两者做到优势互补、相互制衡,一方面避免了民主政治的素质难题,另一方面避免了精英政治的监督难题。

新加坡模式启示人们,传统的儒家精英政治并不必然排斥民主政治,而民主政治也并不必然流入平民政治乃至平庸政治。应该说,这不仅是新加坡政治的一大成功,也是对于当代全球政治的一大贡献。河南师范大学政治与管理科学学院教授孙景峰赞誉“新加坡政治选举是东西方文化融合的典范”,新加坡是当之无愧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大选过后,回顾历史,我们应该正本清源,充分反思过去的成功经验,厘清我们赖以立国的政治文化,唯有如此,新加坡未来的民主路才能行稳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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