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初,意大利宣布封城之后,锡耶纳城的居民在各自的阳台上,一起对着无人的街道唱着传统民谣。这股风气于是蔓延开来,更多居民开始在阳台上唱歌、玩乐器,以音乐和掌声互相鼓励。从南部的萨勒诺、那不勒斯城市,乃至北部的巴勒莫和都灵,每到傍晚,都有居民高歌、跳舞、以家居用品撞击出旋律,以此对抗疫情所带来的寂寞和不安。这个趋势也传到了西班牙、瑞典……
在艰难中,人类似乎总是本能地投靠艺术。
每当灾难发生时,人类总需要在剧变中互相扶持,艺术家正好最适合担任这样的角色。1999年,台湾的“九二一”大地震,云门舞集便率领舞者前往灾区,在断垣残壁中的学校舞蹈,以户外义演安抚灾民的心。云门舞集也在2009年的莫拉克台风水灾巡回义演,为灾区的重建工作募款。
2011年,日本东北部发生8.9级地震,引发海啸,许多艺术家(摄影师、演员、音乐家等)纷纷到灾区救济,也在灾难后的好几个月,以网络方式互相联系,一起为灾民募款。2012年,美国的飓风桑迪席卷美国东部,艺术家也到灾难现场。他们不仅为灾民演奏爵士乐,也和观众交流讨论爵士乐的历史,因为不少灾民对音乐和艺术有深切的理解。于是他们不仅是灾民/受害者,而是恢复了“喜欢爵士乐的人”的身份,重获生而为人的价值。
在纽约的两位艺术家Rachel Falcone和Michael Premo也通过科技,以图像、录音、文字等,记录了无家可归者的故事。这其中有灾民的个人故事,也有救护人员的心路历程。这些故事让灾民建立起一个共同体,起到了社区凝聚的作用,更为灾民修复受创的心灵。
每一次灾难发生,艺术家都在累积经验,学习如何为灾民进行复原工作,修复被灾难撕裂的社群。
如今疫情笼罩,全球艺术活动都被迫取消,人们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把艺术带给受众。2020年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香港展会取消后,首次推出线上展览艺廊,让观众上网探索虚拟展览空间。新加坡国际艺术节取消后,也在探讨是否要通过网络直播、数码对话等线上活动与观众交流。
智能手机面世以后,世界正式从“e-时代”进入了“i-时代”。在这个强调自我的时代,一群人可以在实体空间聚集,却只看着自己的手机,营造自己私人的网络体验。没想到在疫情来袭时,人类仍然本能地希望互相联结,创造共享的体验,共渡难关。我想起远古时期的人类如何利用音乐、舞蹈与剧场,一起工作、一起猎食,联系情感……
但就算如今网络科技发达,让我们能够隔空聚集,“共享体验”始终是我们的本性。我们开始明白,很多事不是“搬上网”就算是“接触了”。荧幕,始终是冷的。
上个月,在新西兰舞蹈学院求学的六位新加坡学生,乘搭了最后一趟从新西兰返国的航班。为了答谢新航空中服务人员,他们在机舱内,当场表演了瓦依阿塔(waiata)毛利民歌。这段视频在网络传播,也感动了很多新西兰网民。
千百年来,艺术和人类的生存是紧紧相连的;而在艰难时期,艺术更是我们的本能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