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是你和诗人之间的事。这是我的体验,也是我的信念。我并不抗拒和一个或者两个同样喜欢诗的朋友分享各自对一首诗的感觉和想法,我也相信彼此之间必定可以擦出一些激情的火花,虽然我们对一首诗的感觉和想法永远不可能一致,不管我和这些朋友对诗的品味有多么接近。然而在这之前,你还是得独自一人,对这首诗进行冒险,而这,是无法假手于人的。
是的,我孤僻,我一想到十几二十个人正襟危坐在课堂上一起读一首诗、一起讨论、分析,或者当着大庭广众面前朗读自己的诗,马上就会感到呼吸困难。所以读到辛波丝卡的这段话,有点僵硬的嘴角立刻松懈下来,牵起一个会心微笑。难怪我会那么爱她。我偶像说:“我不希望我的读者在大厅里集体感受我的诗的魅力。我只希望对我感兴趣的读者,能在自己家里找到片刻阅读我的诗,因为我永远都是为个体而写的。”
但我倒不介意听我偶像念诗,可惜我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上个世纪40年代,在一个诗歌朗读会上,辛波丝卡第一次听米沃什念诗,心下震惊:“这才是诗!这才是一个诗人!”
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亲耳听过也斯念诗,念他为六四而写的《家具》,原来粤语念诗那么好听,那是一段听觉上的艳遇。都差不多30年前的事了,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柔软温热的。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现场听诗人念自己的诗。
后来能够让我耳朵竖直起来的诗人是夏宇,第一次听到她念《要不要就一起加入共产党》非常惊艳,假牙形容她的声音像打烊后的舞女。
我也喜欢听我的朋友隐匿念诗,你可以上“又吐”听听她为《镜文化》朗读《逝者》,这是一首我很喜欢的诗,听她念这首诗,感觉跟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一样动容,而且还有猫咪合音,那声轻柔的呼应也是诗。如果有一天我比隐匿先走一步,希望她能为我读辛波丝卡的《空屋里的猫》,不是在我的丧礼上,我不会有丧礼,而是在她偶尔想念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