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有众多不同地域和民族的分支,其起源的性质无疑是平等的。而不同文明之间的发展水平和档次,又存在着差异。这就像赛跑,大家的起点平等一致,但跑到途中可能拉开距离,终点冲刺也会有先来后到。
厘清这一概念极为重要,因为有一些诡辩术总是试图用文明的平等性质,来抵赖否认文明的发展差距,其真正目的要么是维护虚荣,要么是掩饰落后。而文明的长期落后通常导致两种后果:被先进文明的主动和优势所打败,或被自身落后的被动和劣势所击倒。
最近中国武汉围绕着2019冠状病毒疾病的救灾防疫,引发了一个颇具争议的所谓“感恩”话题,即在武汉疫情依旧严峻复杂、人员和财产损失巨大、病毒来源、防治疗效、事故问责等仍浑然不清的情况下,中共武汉市委书记忽然要求民众对中共和领导人感恩、要加强感恩教育等等。
在人类文明古典时期及欠发达阶段,王公贵族视普通民众为仆从,于是常可听到诸如“皇恩浩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类的观念和表述;但自17世纪以来,文艺复兴、法国大革命和工业革命发生后,人类文明有了长足的物质进步和精神启蒙。人和人民的主体性已全面取代国和君主的主体性,也就是常说的,国家和政府的一切权力,必须来自人民并服务人民。
如果在21世纪的今天,为官之人连以上这点常识和觉悟都还不具备,那真是“不如回家卖红薯”了。人民大众是大海汪洋,无穷力量,一切政党,政府以至个人,都只是其中的鱼。如果鱼忽然要求大海对自己感恩戴德,硬说自己为大海带来了繁荣、和平与发展,那就很有几分滑稽,甚至荒谬了。那就是错把自己当成只有在神话小说中存在的海龙王了。
在21世纪的今天,自由、民主、科学、法治、信仰等现代化因子,都是常识级别的概念和实践。但有些人和头脑,却将这些人类文明的先进发展成果,扭曲变态地理解成意识形态之争和民族文明冲突,并对之顽固地加以防范和拒绝。
在物质层面,不少人对西方先进、时髦、豪华的东西来者不拒;在精神层面,却宁愿蜗居在中世纪的蒙昧状态,死抱着早已落伍的破旧残梦。如此的执迷不悟不醒,也算是旷世罕见不幸。
文明档次具备所谓“进化链条效应”,即如果要提升档次,就必须沿着进化链条的节点前行;若试图阻断或绕过链条节点,进化过程就会短板迭出,迟迟不能完成。这就像飞机都还没搞懂,却号称要造宇宙飞船,结果只能是海市蜃楼。
譬如美国总统大选造势集会上候选人的演讲,所传达的基本信息就是展示施政理念和过往政绩,希望和恳请选民支持投票。为什么是“希望和恳请”,而非“皇恩浩荡,非朕不可”那样的说辞?
因为在民主体制中,候选人离开人民就一事无成。譬如纽约前市长彭博身为亿万富豪,参加总统竞选不必再去筹集什么经费,但无奈大多数选民不看好他当政,所以他再有钱也没用,只能黯然宣布退选。
除了顶层设计,民主体制里中下层官员的心态是怎样的呢?笔者曾与一名美国警官聊天,当问到在出警时往往必须办理搜查证、逮捕证等一类程序,会不会觉得麻烦甚至没面子?既然是警察又携带武器警械等,直接出手又何妨?警官的回答是:我会尊重对方的权利,因为这首先是法律和规则;再就是我如处在对方的位置,也希望拥有自己的尊严和权利。
这种由此及彼的换位思考显得尤其宝贵。别说一名普通警官了,文革期间中国的前国家主席不都忽然成了斗争对象了吗?但等到那个时候,他才想起维护自己的权利,就为时已晚了。必须首先学会维护宪法赋予人民的权利,因为那也是在捍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