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和乔治敦大学接待了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并就美国经济政策制定与世界的关系进行了讨论。姆努钦是在出席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后,直接从达沃斯飞到英国的,但是此次聚会的主题(“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早已被更广泛的事态发展所淹没。2019冠状病毒疾病疫情的暴发,已经成为中国的一大难题,并将很快威胁到整个世界。
作为一个从事过传染病风险研究工作的人,我比较认同姆努钦在达沃斯的发言,他指出气候变化并不是当今世界面临的唯一政策挑战;但要在此说明的是,我并不支持他在同一场合对瑞典青少年气候活动家通贝里的贬损。
根据我主持发布的2016年《英国抗微生物药物耐药性评估报告》,全球政策制定者必须在中期内采取29种基本干预措施,以避免引发代价高昂且致命的全球卫生危机。具体而言,我们提出警告,如果不采取一致行动,到2050年时耐药性微生物可能每年会导致1000万人丧生,并为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带来约100万亿美元的累计损失。
如今,冠病危机已然来临。此病毒目前尚无疫苗,且事实证明全球卫生系统并无足够准备和应对措施,去抗击一场快速扩散的全球性疫情。而《评估报告》的政策建议所涵盖的10个宏观领域中,有至少两个涉及遏制冠病的核心点:第一个是健康与卫生。到目前为止,每个人应该都已经听过要经常彻底洗手(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将有助于大家健康长寿)。尽管洗手和其他基本卫生措施都很有必要,却不足以防止病毒和细菌感染的扩散。
更重要的是,冠病危机凸显了我长期以来一直呼吁重视的另一个问题:公共卫生准备。作为成员国协定条款第四条(Article IV)年度磋商的其中一部分内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应评估各国卫生体系的能力和准备情况。当然,基金组织在这方面并非无所作为。我曾受邀到其总部探讨该理念,我的直觉告诉我,组织的领导层对此持反对立场,原因是该机构虽善于分析公共财政和其他事务,卫生体系却不在此列。
纵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不擅长分析气候变化,却没有阻止其围绕该主题发布众多政策声明。情况本应如此,正如市场所表现的那样,人们其实无法将金融和气候变化、公共卫生等广泛性事务区分看待;而传染性疾病的蔓延,显然可以也将直接影响宏观经济状况。
当我们在1月下旬与姆努钦会面时,冠病病毒仍被普遍视为中国一国的问题,许多评论员表示疫情可能击垮中国的经济和卫生体系。那数据又是怎么说的?定期发布的指标每月采购经理人指数(PMI)表明,中国的经济活动确实在2月份出现了雪崩,正如财新中国服务业PMI调查显示,企业信心锐减了50%,意味着中国经济遭到了腰斩。
不过,鉴于中国当局刻意叫停了大部分经济活动,并限制人员流动,因此PMI大幅暂时性下滑也不出所料。问题只在于中国领导人是否有能力收复失地。
根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实时冠病病例追踪模式判断,尽管初期实施了大量错误举措,中国似乎已经成功控制疫情,至少目前的确如此。中国各省市汇报数据显示,截至3月6日,除病毒传播核心区湖北省以外,其他地区约有95%的感染者恢复了健康,只有1200多人仍留院治疗。
虽然在湖北省以外有约110名中国人不幸染病身亡,但这一数字依然低于意大利。而且据我所知,中国当局现正谨慎解除人员流动限制,并允许经济回复某种正常状态。这意味着3月的PMI数字势必显著回升。
我们这些中国以外的人呢?意大利的疫情数据令人忧心,该国报告的死亡率不仅远高于中国湖北以外的地区,也大大超出病例数相当的韩国。美国的股票市场显然也是因为忧虑而下跌,而非出于那些一般周期性因素。人们越来越担心,这场疫情会暴露美国医疗体系的全部缺陷,而更糟的是,美国当局并未提前采取一些最基本措施来遏制病毒传播。
古语有云:亡羊补牢,对冠病疫情的极大关注,为我们重新思考应如何管理和防备此类挑战提供了契机。希望世界各国领导人,尤其是二十国集团首脑,能因此意识到必须对国家卫生体系实施更大规模投资,以免当前的焦虑情绪成为人们生活的常态。
在着手这方面时,也可以开始修复已破损的新抗生素研发管道,好让抗微生物药物耐药性(Antimicrobial Resistance)危机的人命和财务成本,不致遗祸于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