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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执政党突然倒台的背后

作者:吴俊刚 阅读量:16777215 发布时间:2020-03-11 12:14:51

2018年马来西亚大选结果出现变天,从未在过去历届大选中败北的国阵突然倒下,反对党联盟希望联盟(希盟)上台,成为马国有史以来第一次政党轮替。但不到两年,希盟政府也突然倒台,由以马来人主导的政党联盟国民联盟(国盟)取而代之,造就另一次政党轮替,但由于国盟政府不是在大选中产生,因此被称为后门政府。

马国政坛的这种风云变化,的确令人眼花缭乱。国阵以及它的前身联盟主宰马国政治60年,就像是一棵不倒的大树,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轰然倒下?而继之上台的希盟,又为什么屁股还没坐稳就阴沟里翻船?还有,为什么马国政治现在会变得颠三倒四,乱了套路?个中原委都很值得我们玩味。

有果必有因。平时看来茂盛硕壮,历经多次大风大雨洗礼的大树,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倒下。导致它倒下的根本原因其实早就存在,我们感到突兀,只不过是被表面现象所迷惑,看不到背后的真相。

先看看国阵为什么会倒下。这个执政联盟是巫统、马华公会和国大党三个种族政党的联盟。起初大家有共同的目标和理想,争取独立和民族自决。但执政一段时间后,当初革命的热忱逐渐消退,也就开始质变。当中,既有各成员党的内部权力和派系斗争,也有种族和利益矛盾。由此逐渐分化,最后是完全陷入党派斗争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孟子有句名言:“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我们可以加上:党必自弃,而后人弃之。也就是说,一个执政党必然是因为先本身不争气,内讧内乱,在权力的游戏中沉沦,失去了目标和方向,贪污腐败,最后才会被选民唾弃。

国阵代表巫华印三大种族的政治利益。作为老大哥的巫统长期执政之后,渐渐不把两个小弟弟放在眼里,使它们逐渐被边缘化。同时,巫统内部的权斗越演越烈,靠实行亲土著的政策续命,但到了前首相纳吉手上,腐化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失民心而失天下。马华和国大党则都因失去政治作用,不能维护本族群的利益而被唾弃,一败涂地。

巫统内部的权力和派系斗争是非常露骨的。更奇特的是,数十年来一直无法摆脱马哈迪翻云覆雨的摆布。自马哈迪1981年首次出任首相至今,巫统内部的权斗之激烈,戏码之多样,令人目不暇接。而最严重的还是贪腐情况日益恶化,最后出现震惊世界的一马公司贪腐丑闻,纳吉和多名巫统高层领袖都因此被控上法庭。

不要忘记,纳吉以及他的前任阿都拉都是马哈迪钟意的首相人选。在他们之前担任过副首相并可能继承相位的人选慕沙希旦和安华,则都是触了马哈迪的逆鳞而被撤走。安华的命运尤其不堪。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一马贪腐案至今还未了结。随着希盟倒台,两位负责检控和调查的重要人物,即总检察长汤米托马斯和反贪污委员会主席拉蒂法近日已相继辞职。因贪腐被推下台的巫统和国阵咸鱼翻生,成了国盟的成员党。其他国盟成员是旧国阵成员马华公会和国大党、伊斯兰党、土著团结党以及砂拉越政党联盟。这出变戏法似的政治大戏将如何演下去,真是天晓得。

再看希盟为什么倒下。希盟根本就是一个英文所谓的marriage of convenience(权宜婚姻),尤其是已经90多岁的马哈迪和安华竟然走到了一块,根本毫无原则可言。按照马哈迪的说法,希盟本来就没指望赢得大选,所以它的政纲中有好些竞选承诺是根本无法实现的。意外当上政府后,内部矛盾立即浮现并不奇怪。马哈迪和安华的明争暗斗更是激烈,最终是机关算尽,反而双双丢了政治老命。此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在马来人主导的政治生态中,希盟可说是个怪胎,所以中途夭折也不奇怪。比较有代表性的还是巫统及其主导的国阵。但巫统和国阵几十年来的盛衰轨迹其实也并不独特,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执政党(包括一党专政的国家)或政党组合,似乎都是如此,只是时间长短有别,下场各异而已。但愿新加坡执政党的良政能缔造前所未见的奇迹。

其发展规律大致如此:开始时是以献身精神和理想取得民心和政权,草创阶段表现可观,因而巩固了政权;但长期执政后就失去了危机感和理想,各种既得利益集团随着形成,权力寻租滋生复杂的权钱关系,并侵蚀破坏原有的监管体系;于是贪腐愈加扩散蔓延,就像癌细胞一样。这正应了一句西方老话所说的,“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而腐化至极,唯有死亡。

马国政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国会议员可以随时脱党和跳槽。各政党和派系都可以通过拉拢或收买手段互挖墙脚。过去几个星期,马国各政党和政治人物所上演的就是这样的戏码。今天代表甲政党,明天可能就变成无党派,后天则可能投入了乙政党的怀抱;与其说是民意代表,毋宁说是川剧变脸演员。

在新加坡,代表某个政党的议员,一旦被党开除,或自己退党,就会马上失去他的国会议席。这种做法杜绝跳槽歪风,也减少了政治的不稳定。虽然早有人提出马国也应该这么做,但是这显然不符合多数政党和政客的利益。因为如果有了不能跳槽的规定,各政党就不可能再玩变脸的戏法,而希盟政府也就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国盟。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马国的政治大戏确实是热闹无比,精彩万分,高潮迭起,令人看得很过瘾。但是,对身在其中的许多马国选民(特别是把希盟推上台的选民)来说,感觉应该是五味杂陈的。他们寄托在希盟身上的美好希望,已在瞬息间烟消云散。两年时间犹如南柯一梦,梦醒时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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